木纹睡

答应我下辈子别搞PRS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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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逐 15

煎熬。

这大概就是煎熬。像匍匐在雷区的煎熬,像躲在沟壑中却不知敌人动向的煎熬,像当着一队人的面为他们平分一口水的煎熬。

简弘亦正在余笛办公室里。他靠墙坐着,正对着对面那房间里唯一的窗户、身体藏在阴影里坐着。他累,从精神到肉体都累,于是闭起眼还用手捂着脸,任由潮热的手心就这样烦人地贴着自己的脸。余笛在他不远处端庄坐着——这可是他自己的办公室,但他也少见的没在办公,而是跟旁边热锅上的简蚂蚁一同“欣赏”着窗外的明月。

所有这一切都将会在今晚结束。距离八点已经过去了十五分钟,但简弘亦保持这个状态足足有二十五分钟——他没吃晚饭,故作镇定地跑到余笛这里喝茶,暗地希望自己能在这位精明领导人旁边沾点冷静。不过当余笛倒茶时直接失手摔碎茶壶盖的那一刻起,两人就都知道这必然是段难熬的时间。

只是茶还能喝。简弘亦捞过杯子又喝了一口浓到苦的茶汤。

早在两周前余笛就开始向塔方暗示必要的时候可以向军方寻求帮助,眼下正是验收结果的时候。如果一切都非常非常顺利,大概再过半个小时就会有求救信号发出。

灰鹦鹉在主人与余笛的许可下绕着天空盘旋,但绝不踏入隔壁塔的领域一步。他小心翼翼地贴线飞行,鸟的双目时刻望着此刻唯一灯火通明的建筑,仿佛那是什么世界奇迹之一……不过,今天,一定就会有足以被称为“奇迹”的事情发生。

余笛在等,简弘亦也在等,灰鹦鹉拼尽全力在夜空中捕捉活动的生物。时间的流动已经模糊了,流速慢到让人可以一粒粒数沙子。简弘亦仿佛已经看到子弹飞来画着弧线射向他的眉心,死里逃生之后又被破碎的天穹压垮,死前最后一刻看见凤凰昏头昏脑地喷火要烧了大地去补天。但灵魂的灼痛让他清醒了,接着子弹就倒退回到枪膛,巨大的天幕一块块升起拼合,凤凰火焰灭尽落在地上变做一只简弘亦不认识的小鸟在风中挣扎。

小鸟为了叫出最大音量而撕扯它小小的声带,结果不慎与灰鹦鹉撞了个结实,而那头简弘亦也猛地抬头朝余笛喊着:“来了!”

正常人类余笛被他吓了一跳,好在他相当迅速地平静下来快步来到窗前,恰好来得及伸手接住那只腿上绑着纸的信使——不是所有鸟都如同鹦鹉,有着开口说人语的能力。

简弘亦呼吸都停了,等着余笛发号施令。余笛一个字一个字默读,皱着眉将纸快贴到自己脸上,最后他放松下来,从脸到身体全都放松下来。

“去吧,”余笛声音很轻,“这帮哨兵真写得好一手狗爬字。”

简弘亦在那头一个大喘气,想张嘴却已经失语了,只能顺势起身向余笛行了军礼。

在简弘亦请求下他才得到许可参加这次任务,虽然他完全有这个实力。他要带队以支援为借口包围大礼堂,封锁出入口隔绝内外。早就被教好的兵仍然在宿舍安分待着,实则早就明白要来假装一场紧急出动。简弘亦当着那只精神向导的面还面不改色将戏做了全套,封在骨头里的魄力足以让那个主人小哨兵相信他是什么高级将领而不是什么仓库管理员。

没法参加会议的哨兵不多,哪怕图个热闹也要来看看在首席眼皮底下的向导阿云嘎到底翻出了啥事儿。而向导们——也不过就剩下两个,还在宿舍老实呆着,大事关头自觉停止外出,以免被卷进意外。但简弘亦还是路边的草丛里看到了周深的兔子,小小一团藏进草里,发现他的时候还很一副很激动的样子。简弘亦向那个方向点了下头,然后光明正大地走向礼堂正门。

放一年前,他根本不能想象自己还能如此理直气壮地面对这里。简弘亦向上抬手示意,以李向哲为首的队伍后半部分立刻分散去控制所有看守的哨兵——对于一个只有三十人左右的梅溪湖塔组织,分出六个人用作安防足以看出今天还是值得重视的。但六个人在十六人面前还是不够看,而且军方武器又不强加管制,所以包围几乎立刻完成,甚至还得简弘亦在一旁提醒:“不要假公济私。”现在出以前受的气还不合适。

跟他相熟的精神小伙们立刻站好,礼堂前后门窗户下都去了人把手。里头的人当然没注意到外面的动静——就简弘亦听来,里头现在还天翻地覆的,那顾得上礼堂之外发生了什么。他已经在礼堂正门口等好了,现在是他的人情权利——只要里面平静下来,他就可以进去协助阿云嘎……找到高天鹤,然后以军方势力控制场面。

不过这种等待比刚刚要好受得多了,简弘亦有了经验,情绪竟然还算稳定——反手给不安分的哨兵一点教训,小意思。

简弘亦等到里头最后一点人声也降到他听不见的程度,再也没了什么桌子凳子翻倒、野兽怒号的声音,才给角落的兔子比手势让周深过来。然后他就一把拉开面前这侧礼堂大门,里头暖黄的灯光直接铺在他脸上——这礼堂里面兼职与“礼”差之甚远。观众席的椅子倒的倒烂的烂,缺胳膊少腿的更是数不胜数。观众席前方是正中的发言席,其左边右边分别是领导位和六个首席位。首席位面前本来有一条长桌,现在那桌子也躺在地上了,表面铺的绒布惨得连块地毯都不如。

简弘亦抬腿迈步,下一秒直接踢到什么东西险些被绊倒在地。被他踢到的东西发出一声骂,简弘亦才注意到这是条男人的腿——主人大大咧咧靠着墙伸着腿坐,双手腕上敷衍着套了好几圈绳索,看起来早就被挣松了——或者一开始就是敷衍,根本没绑牢。简弘亦下意识去观察,发现这男人着实有些狼狈,但意识还算清醒,一对大眼睛更是警惕有神。

他还没开口,大眼睛先问:“是简弘亦吗?”

军装向导除了简弘亦还能有谁,总之他点头了。于是大眼睛接到:“嘎子他在忙着给刚刚出事儿的哨兵梳理,还需要一会儿,不过人手已经够了……然后我们原来的领导现在在那头那个小房间里,有人看着……你是找高天鹤对吧?鹤儿他在楼下跟被关着的编外向导一起,你往前左拐就能看到楼梯。”

于是简弘亦知道了他要的全部信息,谢过了这个明事理的大眼睛男人之后向着他指的路而去。阿云嘎正闭着眼给被绑着的一排哨兵梳理,看着像厨师和一堆粽子。简弘亦忍不住笑,阿云嘎察觉到异动回头,疲态里透着十足十的兴奋。为了不惊扰哨兵他先伸出大拇指,然后又指了一下大眼睛刚说的楼梯——行,那这条路肯定对了。这时候周深和军方的人一同进来控制场面,简弘亦就可以放松去做自己的事。

阿云嘎旁边还跟着个浓眉大眼的小年轻,在简弘亦转身后恰好也睁开双眼,发现他之后立刻转向阿云嘎比比划划。阿云嘎点头了。

于是年轻人几乎不可抑制的音量喊:“谢谢您——!”

简弘亦回头,一想就明白了他是谁。他说:“你更该感谢高天鹤,其实是他救了你。”

然后他学着阿云嘎的样子伸大拇指给小年轻,就走下楼梯去了。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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