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逐 13
更新了，更新了.GIF 快完了，快完了.JPG
向导X哨兵。无差。前文见合集。
“最后一个。”
那张任务纸已经被翻来覆去看了许多遍，如今终于轮到它了。简弘亦倒是没逃避过这个任务，只是它的难度和需求恰好让它排在了最后。
“带回指定物品。”
虽然目的只有只言片语，但是写在他前方的信息却是尝尝一段。所谓的“物品”是委托人重要亲人的尸体，他不过是个未满十岁的小孩，却不慎死在一片未被处理的老旧雷区之中，连家人都不敢轻易上去寻找。不过现在就算他的身体碎成渣了，也有人必须得带他回去。
这个任务的评级自然是甲级，需要大量的经验和十足的勇气。不过好在这两项他们都有，高天鹤接过文件随意折了两下，将其放在上衣口袋里。
他说：“我准备好了。”
简弘亦开口又要说些什么，却见高天鹤披衣出门的动作干脆利落，就又吞回肚子里。在晚上学习了一些东西，现在想要派上用场还差一个机会…虽然突然提出高天鹤也会欣然接受，但那毕竟是个重要的时刻，不能轻易浪费掉。
只是高天鹤走得有点太快了。
他的眼神看似自然，实则却将每个动作都异常快地衔接在一起，像是不想留下任何用来沉默的时间。就算高天鹤紧张于任务也不至于这样，显而易见，他有另外的原因。
只是高天鹤再跑也逃不过跟简弘亦在狭小的驾驶座上见面。主副驾驶，不过一臂的距离，谁但凡有点想法都逃不过对方的眼睛。
简弘亦并不想问原因如何，他大概能感觉到高天鹤复杂又矛盾的情绪。高温的海浪拍着思想的岸，高天鹤也在看他，眉头时皱时舒。
简弘亦措辞好了，精神力柔柔地铺展开。这是他惯用的温柔的疏导方法，高天鹤下意识卸下屏障，但立刻又把自己严丝合缝包裹起来。但就算这样，他绝不是抗拒简弘亦本人或是合作关系。
简弘亦明白了，面上露出点无奈的笑容：“不用这个样子吧。”
高天鹤说：“这个风险理应由我这个发起者独自承担。”
简弘亦答：“我是你的盟友，也是你的搭档。”
精神结合会因为两人中任何一方的死亡突然断裂，剧烈的痛苦和损伤几乎会同时要了另一方的命。
高天鹤不是什么听不进建议的人，简弘亦心里清楚，这只不过是因为过高的风险让哨兵那颗责任心在抗拒。大概在他心里还认定，或者自我安慰两人还是两个干脆的个体，可以在短痛过后再走没有对方的道路——这又怎么可能。
于是简弘亦叹了一口气，又说：“我可是你的向导。”
这挑起了哨兵的心绪，因为这句话重音咬在向导上。身为向导去辅佐帮助哨兵本就是职责之一，责任心人皆有之。
高天鹤张了下嘴，又合上，晃着脑袋说：“不行。我不要现在跟你构建精神链接。”
简弘亦料到他会这样回答。然后他将认可、期待与愿望暗含在一句话里，一并说出。
“可你是我心中的首席。”
高天鹤因为这句话颤抖一下。他诧异地回望简弘亦，脑子里甚至一片空白，首席两个黑字悬在白色背景上，很快又被“你”与“我”两个字替代。
他太过于注重用首席身份获取投票权了，几天来一度看轻了首席的其他含义。原本有的私心早就泯灭，任务繁重而累，只有强调目标才能拿出最好的状态然后继续前行，高天鹤也正是这样做的。
直到现在他才又拾回胜负欲，拾回荣誉和被肯定带来的满足感，拾回哨兵首席背后隐秘的幻想。他没资格也无法再拒绝这个首席，或者说，简弘亦能够将他看作首席本就是他的愿望之一。
于是高天鹤答应了，开口还有些结巴：“那那、那行吧。”
然后精神力淹没他，向高压下的水流钻进他显得十分窄小的识海，像是实体化成丝线的末梢穿插在他的精神网间，丝丝缕缕地缠绕他，将他剥开再重新编织。
精神图景的山地上有暖风吹过，即使高寒地区也会有生命的季节，灰背隼高叫着绕着山峰盘旋，在气流间变换飞舞，风梳过羽毛的边缘与筋骨的缝隙，给它从未有过的感受。
高天鹤的手指抓紧衣裤，布料重重摩擦在他指尖也没法换起神志。
为什么会有人把结合看作是哨兵的权利，这分明就是向导的主场。罪魁祸首正闭着眼靠在他肩头像睡着一样，完全看不出来正进行温柔但又无法抗拒的结合。
直到简弘亦摸到高天鹤图景的核心，跟它共鸣并建起链接的源头，他才会因为消耗而皱眉。
只不过他们都明白，这不是真正完全的共通。
简弘亦曾想过为何肉体结合是比精神结合更高一层的存在，后来一番推理也算明白了。精神结合不过是驱动精神力与识海和精神网进行互动，这几乎算是哨兵与向导间的日常。
那在明知结果的情况下敞开全部防御与戒备，直至选择性地唤起本能呢？完全是另外的情况。
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睁开眼，仔细瞧着还尚未反应过来，紧闭着眼手指还在施力的高天鹤，心里嘀嘀咕咕着，还不是时候。
幸好高天鹤不是那个司机。因为结合给了他新的感知和体验，他自觉去后车厢认真地重新认识自己的身体——以增幅为主，完全不会陌生且不适到影响任务。
林中的雷区包含着十足的野性，危险性远比这两者单独存在时要高得多。其环境复杂且纷乱，本身就不适合独身哨兵前往，毕竟在危险环境下神游迷失在感觉中并不是什么好事，更不提他们需要专注于感知四周。
高天鹤的眼睛根本看不过来。沉积的红黄落叶夹杂着泥土的棕色，偶尔几根绿草钻出来，混着落叶在地面上投下阴影。
空气中倒是没有明显的血腥气——证明那个孩子还很好运，走了一些距离。
简弘亦站在雷区之外，并非是不想去帮忙，而是他能起到的效果还赶不上让哨兵分心所缺失的。他刚刚已经将所有经验进数倒进高天鹤脑子了，但放心仍然是不可能的。
于是在高天鹤盯着地面一步一挪的同时，他左右肩各蹲着一只精神动物，帮着他看其他方向。这灰背隼的自我智商似乎也随着结合提高了，本来只会看着可疑就叫唤，现在也会排查一番了。
因为哨兵的特殊性，高天鹤受过的训练其实要比非排雷专项的简弘亦要多几分。但实地应用还是第一回，尤其是不仅要排雷，还要捡拾人的碎尸，想到委托人之所以发现情况便是因为山头滚下一节手臂，高天鹤恨不得就地呕吐。
但是现在的他与以前有很大差别——他可以毫无顾忌地专注。听觉削弱，其他感知增强，除了简弘亦的操纵之外还有他注意力可控的功劳。
但是带着手套的手指捏住皮肉的瞬间，高天鹤又立刻想要毫无触觉——不过这个他还做不到。不仅得要简弘亦来才行，就算他自己也可以，也会因为实在太关注这个东西而难以自控。
于是他在心里哭天抢地，疯狂祈祷，借着灰鹦鹉与灰背隼的帮助还问候了七八个神仙伟人才足矣顺利将噩梦收进袋子里，紧紧扎好口。然后他回身望去，简弘亦的身影已经小的拇指大。
但是高天鹤还是知道，那里有一道视线紧锁着这个方向。走过的路他清晰地记着，地上还有他的脚印，于是高天鹤遁着安全路径快速向回赶，越来越快，直到奔跑起来，最终鸟都无法抓稳腾飞起来，但两边翅膀重重给了他两巴掌也还是拦不住。
最终高天鹤在惯性下直直撞进简弘亦怀里，没摔死差点给人勒死。
他一路上要投入，要关注四周，可以说是充实得紧，可下面等他的人完全不像他那么平静。
简弘亦看着人一点点远去，直到在自己视线里完全看不清轮廓，就害怕突然腾起一阵烟雾和一声巨响。高天鹤情绪的跳动甚至会毫无保留地传递给他，激得他心头乱跳一惊一乍，最后实在没办法捂着脸自我平静。
上次有这种心绪甚至得追溯到七年前，而且甚至大多不是在担忧自己的性命，对简弘亦完全可以说是陌生了。
他在下头边打转边想着，尽力了，真的没辙了，这是必须的，又在矛盾地反问，还能做点什么吗？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现在让他回来来得及吗？
最后高天鹤抱着大麻袋从山头而来，他一边担忧又一边提前一百米张开怀抱等着。向导逐渐感觉到哨兵的灵魂在靠近，链接的另一端从虚无缥缈到拥有实感，谁还管得上袋子里是什么东西算不算任务物品，他接住高天鹤都踉跄了好几步也没说松开。
——然后因为突然一阵痛苦成功找回神志松开了。
高天鹤啃了他肩头一口挣脱出来，很坦诚地说：“我要憋死了。”
TBC.